已是暮春时节，虞州城春色却迟迟未到。
城外的树林间，依然是枯枝腐叶，寒风凛冽，乌鸦在枝头间嘶哑地叫着，零星的黄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穿过这最后的枯林，姜郁回头看，只有萧瑟和凄凉。
上了官道。
尘土飞扬的大路上，一骑马的人在前面领路，身后有小队十几人缓缓走在路上，脚步十分沉重。
这些人远远望去，皆衣衫褴褛，看起来风尘仆仆。
穿着虽然算不上华贵但很整洁干净姜郁和宋鹤卿走在他们身边显得格格不入，时不时有人惊疑地打量着他们，眼中带着害怕，显而易见。
姜郁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掉队的人，一个一个摔倒在地，也没有人扶起来，所有的人都只顾着自己赶路，姜郁和宋鹤卿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姜郁看着身后那些倒下的人，一旦他们爬不起来，终将被尘土掩埋。
“师父……”宋鹤卿看了眼身后的人，欲言又止。
“我们管不了这不多。”姜郁冷声说，这世间太多不幸的人，就算她们此时把人扶起来，然后呢？还要带着他们继续走下去？
宋鹤卿垂眸，不再多说，尘土翻飞，视线不甚清晰。
寒风相催，衣着单薄的人，尽量聚拢着前行，一路上没有任何生机和别样的色彩，荒凉而落寞。
渐渐地，城墙的轮廓隐现。
姜郁抬眼看着不远处，戍守的将士站在高墙之上，手拿长枪，坚毅地站在高墙边，巡查着。
领头的女子从怀中拿出出入的玉碟递给城门之下看管的士兵，随即扬鞭奔马带着那群人进入。
姜郁和宋鹤卿也想随着她们进入，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拦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守城的士兵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女子，瘦削的脸庞，眼神鹰隼，上下打量她们的衣着和模样，完全不像和之前那群人一伙的，还想趁机混进去。
真当他们眼瞎不成！
“我们两人游历路过此地，请问这里不让人进吗？”姜郁并没有拿出自己的令牌，她想先打听些不知道的消息，等会好见机行事。
士兵奇怪地看着她们，确实像是云游至此的方士侠客，但还是要谨慎，“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姜郁突然轻笑，“证明……嗯……鹤卿。”姜郁冲宋鹤卿伸出手，眼神扫了扫他腰间挂的荷包。
宋鹤卿了然地点头，连忙从腰间拿起钱袋，递给姜郁。
姜郁接过钱袋转手便送到了守卫的士兵手上，“女君您拿着，买些酒菜。”
守城的女子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抬眼间，眼神更加凌厉，丝毫没有要收下钱的打算，厉声呵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姜郁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不像其他人见到她，会觉得害怕，反而冲她轻笑，“很好。”
那女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姜郁。
很好？
好什么？
姜郁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令牌，司命特有的白玉暗纹竹令牌。
“你是司命大人。”那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温和，不再是凶狠的审视。
姜郁点头。
“您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那女子严肃的脸庞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甚至有些紧张。
这么多年姜郁一直在虞州城奔波，不少当地的官员都知道她。
她身旁的另一个人，盯着姜郁手中的东西也十分吃惊，眼前这看起来非常年轻貌美的女君竟然是司命大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缇缨最喜欢的就是司命，她侧脸不经意打量缇缨，她看起来确实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竟然还会脸红了。
要不是司命就在眼前，她非要好好打趣缇缨一番。
缇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姜郁，“您看起来特别特别年轻，我没有认出。”
她小时候见过姜郁一次，那年虞州城突逢寒潮回席，饥饿，寒冷席卷了全城的人。
那时候她才八九岁，母亲将最后一口吃的给了她，最后娘亲和爹爹把她抱在怀里，用最后的体温让她支撑到了姜郁带着人赶来。
在半昏半醒之间，她只迷迷糊糊看到了姜郁的侧脸，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姐姐。
后来她被城东的小姨家收养，小姨有些武艺傍身，也教了她不少，她参加军，因为年纪小一直在后勤，没有理会在见到姜郁。
去年她满十七岁了，长的高瘦，眉眼略带凶相，不仅如此她还不爱笑，看起来非常适合守门，便将她调去了。
从她第一天站在城门外的时候，她站在高墙之上眺望远方的时候，她期待着会有一天，她能在城门口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却和她想象中场景的并不一样。
如果说十年前姜郁还是这般年轻的模样，而今的姜郁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姜郁轻笑，“老了老了，腿脚都不利索了。”
缇缨怔然地盯着姜郁出神，姜郁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带着淡淡的怀念，不由地问：“你认识我吗？”
身旁的人见缇缨还在发带，连忙动了动手肘轻戳了缇缨，“咳咳。”
缇缨腰间一酸立刻清醒过来，抬眸间对上了姜郁问询的眼神，立刻紧张又开始大作，喉咙微动，“您说什么，我方才没有听清。”
姜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说，你认识我吗？”
缇缨点头，“认识，我以前见过您，很小的时候，您应该不记得了，但是我一直记得您。不过，因为那时候有些昏沉所以您的模样太模糊了。”
姜郁点头表示了解，不然她怕这看起来英气的姑娘，会紧张地偷偷哭。
“而且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我只是觉得想，却根本不敢相认。”缇缨继续解释。
“十年了，你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我还有点事先先走了，这段时间都会待在虞州城，有时候可以才找我喝酒。”姜郁笑着说。
缇缨傻傻地点头，有些震惊与姜郁的随和。
宋鹤卿连忙跟上姜郁的离开的步伐。姜郁一直靠灵力跟在那些人身后，但是灵力能到达的距离也有远近，再继续说下去，她就要把人跟丢了。
宋鹤卿和姜郁并肩走远。
“她们看起来似乎很般配？”缇缨身旁的朋友羡慕地说。
缇缨面色一僵，“一点都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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