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救援的那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跨过废墟。他一开始好像无所下手，还是咬了牙，大喊一声“你们忍着点。”
仿佛是在安慰已经被压死的两人。
他拨开血肉和破烂的衣物，下面果然还有一个小孩子。
她趴着，腰侧的皮肉已经被一根钢筋捅穿了，看位置正好是在腰的边边上，正漫着鲜血。
“妈妈！”那个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年男人的搬动，都疼哭了。
那个声音对于姜予卿来说实在太熟悉了，但好像不死心一样。她小心的跨越了那些水泥块，跃到了那个小孩面前，脸色骤变，软的直接坐在了那里。
那个小女孩穿着一件深紫色的鸡心领薄毛衣，和一条咖啡色的小熊裤子，脚上是一双粉色的小皮鞋。
她就是小时候的姜予卿，当时才五六岁。
姜予卿此时已经放弃了思考，半张着嘴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下意识地卷起了上衣，摸了摸腰侧，就是这个地方，有两道疤，直到现在都没有褪去。
她坐在原地哭了起来，可能因为觉得没有人看得见她，所以特别肆无忌惮，边哭边喊叫着。
“呜啊！”
姜予卿猛地止住泪，抬起头，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身下居然还有个孩子，很小很小，顶多一岁，分不清男孩女孩，正响亮的哭着。
可能是这婴儿啼哭实在太刺耳，有人多风尘仆仆的人都往这里跑来，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几个医生跨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挪开小姜予卿的上半身，露出了一个只穿着纸尿裤小婴儿。
“快，拿条毯子来，这里有个小小孩儿。”
一个女医生把这个小婴儿抱走了，哭声就渐行渐远。
小时候的姜予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鼻涕和着灰尘粉末脸在脸上，衣服已经破了，裤子半条已经断裂，她只轻轻一动，就哭的更大声，腰部血就噗噗直流。
“孩子，别怕，叔叔在。你先别动，等下消防员就来了，咱把这钢筋截了，你先忍一忍。”那个医生已经哽咽了，用手摸了摸小姜予卿的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此时的姜予卿觉得那处伤口越来越痛，胸口也越来越痛，直到身后有个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居然看到了奶奶！
“小予。”
姜予卿愣在原地，一时无法接受，等到回过神来，身体已经比她更先一步拥住了奶奶。
“奶奶！”她紧紧地抱住奶奶，清楚地感受到热泪滴在奶奶肩膀上的湿度。她有多少次做梦梦到奶奶，都是看得见摸不着，仿佛失而复得，满腔的心里话一时间无从说出口。
奶奶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背。
“小予啊。”
奶奶是姜予卿小时候五六岁时的那个年纪，五十多岁，虽然穿得朴素，但那双眼睛总是这么清澈，水灵灵的根本不像老人。
“真的是奶奶。”姜予卿哭着，紧紧抓着奶奶的手，不愿放开。
奶奶也含着泪，上下打量着她，“小予不要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奶奶，我真的很想你和妈妈。”姜予卿在手臂上蹭了蹭眼泪，稍稍冷静下来，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真的，奶奶和妈妈已经去世很久了。
“小予不能哭。”奶奶捧起姜予卿的脸，仔细地端详着，用略粗糙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傻孩子，奶奶也很想你。唉......他终是把这些都给你看了。”
“谁？”姜予卿问。
奶奶没有回答。
“小予，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的坚持下去知道吗？他们救了很多人，你的第二条命也是他们给的。奶奶是犯了错的人，无**回，也护不你了你那么久。”她说着说着，视线微微往下，松开了姜予卿的手，向后退去。
“奶奶，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忽然又能看见那些东西了，为什么有些明明这么重要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奶奶只是很哀伤，却依旧没有回答。
她摆了摆手，身后便蹦出两个小孩子。
正是小纸人乌怜和乌寻。
他俩双手捧着那面轮回镜，镜中冒出来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居然是公交车上的无头女尸。
姜予卿下意识有些害怕，刚后退半步，就看见奶奶冷着脸走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叫她看着小姜予卿躺着的那个地方。
“睁开眼，一味的恐惧才会害了你。”
“我....我不行.....”她浑身哆嗦，因为她注视着的正是自己的小时候，血肉模糊疼痛无比的的从前，腿都在抖。
奶奶变得更加严肃，她在姜予卿身后怒斥一句。
“鬼司姜不语！”奶奶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我？”姜予卿问。
奶奶握着她的下巴，硬是让她睁眼看着血泊中的自己。
“你必须得战胜你的恐惧，难道你还想再死一次吗！”奶奶几乎是低低吼了出来。
姜予卿急促的喘着气，不知道怎么了，直瞪瞪地望着那个地方，她渐渐就觉得不害怕了，腿也不在哆嗦，连人都冷静了下来。她望着小时候的自己，慢慢走了过去，蹲下来，伸手想要去拉住小时候的她。
五六岁的姜予卿趴在满是碎石子的水泥地上，流出的血甚至成了一个潭，只是先前喊了几句疼和害怕，可是后来等消防员赶到，妈妈也醒了过来，跌跌撞撞的扑倒她身边痛哭。小时候的自己竟比现在还勇敢，安慰着周围的人，说不疼，她一点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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