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勒斯睁开眼睛，摸了摸身上的外套，以免冷风从洞口钻进来，他把头扭到另一边。准备继续睡一会。
可是手左摸右摸，却什么也摸不到。
在第一晚上，伯德教法勒斯把外套脱下，盖在身上，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爬虫的样子。法勒斯没有在意，但也照做了。
他有些疑惑，似乎在做梦，但有些清晰的感觉，像有人把一台钢琴放在自己脑中演奏似的。是不是外套掉在地上的缘故。
法勒斯直起身来，准备叫醒伯德，这已经是每天的工作了。
他刚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已然四望，他正在一个沙发上。伯德则躺在对面的沙发上，他们之间相隔的桌子上只有几瓶啤酒。韦恩·伯德不时发出几声鼾声，看来他睡得很香。一旁有个火炉正燃着，火焰高耸，因为没有风将它吹灭。
恩奇……家……
昨夜的一切像骑马奔过的周围的风景一样，飞快地向后窜过。从法勒斯·布雷尼的身边流过，又一瞬间毫无踪影。
“恩奇已经……死了……喔。”
伯德醒来时，法勒斯仍然在对面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像是得病一般。
“没事吧。”
法勒斯·布雷尼打了个激灵，说道。
“没事没事。”
“昨晚在吃完晚餐以后，你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倒也好，睡在死人的床上多多少少有点不礼貌。对了，似乎这食物还很多，可以在这等待冬天的结束。”
“嗯嗯。”
伯德起身，走到门外，天已经放晴，只是今天的太阳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有了温度。他走到门口的草地上，抓了一把雪，往脸上搓。
“现在可就清醒多了。”
法勒斯已经整理好装束，但依旧坐在沙发上。
“去外面走走吧，等把早餐吃了，就把他们三人安葬。这……就算是对我们住在这的感谢吧。”伯德从门口进来，从法勒斯身旁走过，走向厨房。
“能点两只蜡烛吗？”
“已经是白天了，不是阴天。”
“我有点害怕。”
“嗯嗯，好吧。”伯德从桌子下面的一个小盒子里掏出一个火柴盒，把能看见的三只蜡烛全部点着了，虽然只有蜡烛本身能看见一点火光。看了伯德已经把这座房子弄得比较清楚了，他熟练地把火柴盒放进盒子里。
但法勒斯·布雷尼没有跟他去争吵的心情，看到蜡烛全部被点着，他才把紧绷的表情放下，缓缓地走出门去。
门口的一棵桧柏像一个卫兵一样注视着法勒斯，法勒斯以前似乎没有察觉到它，现在却变得愈发清晰了。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清晰可见的东西总是随之心变得模糊。
太阳升到了法勒斯眼前，冬末的太阳在两侧形成一条光圈，扁扁的太阳的上下又有两条光弧围绕，像是教堂里耶稣头上的圣光一般。可是美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随即太阳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太阳一旁的光弧像是从树上掉落的雪一样，在法勒斯的眼中从太阳上掉落，却又在半空中消失。
往日的一种压迫的感觉消失了，无论是空气，还是风，都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伯德招呼法勒斯回去吃饭。
“今天吃顿大餐。”
说是大餐，不过是把许许多多东西混杂在一起，放在锅里一顿，再撒上酱料便大功告成。土豆，洋葱，都混做一团。
法勒斯吃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是吗？我尝尝。”伯德舀了一大勺，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虽然没有肉，但肉酱的醇香在舌尖迸发出来。“西兰花配上酱汁的味道有点像冻鱼的尾巴一样。”伯德说到，“我特意将西兰花后放进锅里，以免被煮烂。”
意志往往很难战胜本能，人饿了就需要吃，渴了就需要喝，哪怕是任何一种情感到达极点也罢，都阻止不了自身的行动。或许，饿了吃，渴了喝，这才是人类的本质。
法勒斯·布雷尼和韦恩·伯德都知道，没有清洗餐具的必要，天气比他们想象的好得多，估计他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伯德像搬运木材一般，把恩奇的身体从浴室里脱了出来，那对母女也一样。三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口。伯德很用心，他早已找到了几块布把他们包住，只能勉强分辨出人类的轮廓。
“埋在门口吧。”
“不，离这里不远，有一个井，我想把他们埋在井边。”
“那样会把我们累坏的，说不定可以一同和他们躺在土里。”
“其实不用埋的。”
“你的意思是，把他们像吸血鬼一样倒挂在树上。”
“不，就放在井里吧，那会是个好地方。”
伯德终于又漏出那久违的笑容，从今天起，笑容就消失了。
伯德与法勒斯搬运尸体两转，第一次是两人抬着恩奇，第二次则法勒斯背着恩奇的女儿，伯德扛着恩奇的妻子。
路没有变化，也许这一辈子通往井的路都不会再变，就像它被修建者修建之初一样。
弯曲的道路上有点滑，伯德就一步踩在雪上滑到，让恩奇的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认真一点好吗。”法勒斯说。
一路他们都没有说话，原来枯萎的花现在也没有了踪影。
井的表面似乎被冻了起来，但太阳现在还没有升到头顶，看不清楚。但可以确信的是，井里的水好久要没有人光顾了。
他们从屋子里找来一根绳子，用来把死者缓缓送入井中。因为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后与冰相撞被砸成碎片。把三具尸体缓缓放进井中时，伯德已经累得满是大汗。
“你最后不看看吗，最后看他一眼。”
“看了会哭。”
“也好，终于学会些东西了呢。”
“走吧，我看这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浪费力气，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啊。才开始我还以为可以起死回生呢，哈哈哈哈哈。”
法勒斯低着头，伯德也就一下停止笑。
走后，法勒斯又转过头，看了看井周围的树，他想知道树是否向四周后退了。但后来想想，自己早已忘记原来井边的树。
“喂，晚餐也吃早餐那个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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