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才开始时，只是觉得天异常的冷，空气仿佛是沙漠里的骆驼一样，干燥而又虚薄。似乎是卸下了一年的劳累，也准备休息一下。树上仅存的几片叶子，也终于飘落，顺着风，无声且轻盈，没有多余的动作，根本不像秋天一样，还可以在空中旋转几圈。
法勒斯·布雷尼替那些叶子感到可惜，因为他们既没有感受秋的轻盈，又没能撑住冬天的雪的来临，只是拼尽自己力气，最终赢得一场空，估计雪来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深深地被掩埋了。
盖在土壤下，是没有人会知道的。
似乎是下雪的缘故，韦恩·伯德也变得少了起来。才开始，还和法勒斯整天谈论着自己的事，可大多数都说得十分含糊，法勒斯也只能靠自己的的思路给拼凑起来。
像什么出生在皇宫里啦，后来掉到水里啦，被救上来当奴隶啦，后来跑了去和一个朋友做捕鲸手啦，全是些毫不沾边的，法勒斯尽量让自己的思维活跃起来，好能把伯德的半个人生理清楚，但似乎所以的人都一样，在本该好好说话时小酌几杯，之后便变得不省人事，只能一边胡言乱语，一边笑得像个兔子。
雪在法勒斯醒来的第三天下了下来，开始感觉不出，像是四月的狗掉毛一般，丝丝条条得缓缓落下，直到第四天晚上，韦恩·伯德和法勒斯·布雷尼才发现，原来是头顶的大树抵挡了雪，每个树枝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秋天的树林里的落叶。雪像一个炸弹，猛得砸向地面，把可怜的树枝压断，把可怜的伯德吓坏。
第五天早上，大雪把洞口狠狠地堵死了，法勒斯像是被赶在木板上的猪一样，害怕地蜷缩在角落里，但大概也是因为冷。
“我可不想被憋死在一个洞里，而且还是跟一个小屁孩。”
“我也不想，还有大概在过一久，我就十八岁了，呃，还是十七？”
“如果不想死，我建议你可以站起身来，换下我的铲子，把这个该死的洞挖开。”
法勒斯看了看伯德，他的身上已经粘满了雪渣，连胡子上也有一点，从洞里看，像是一个喝醉了的圣诞老人。法勒斯接过了伯德的铲子，还碰到了一个干冷的木棍，转头一看，原来是伯德的手。
“我觉得你可以生个火，暖暖手。”
“我当然知道，如果你起的再早点，估计现在不会那么冰冷了，像一只死狗的骨头一样。”
“见过？”
“吃过。”
“那滋味可不好受吧。”
“也许过几天你就懂了。”伯德从包里掏出把小刀，削去已经发黑的指甲，“这个冬天远比之前的厉害，估计不久，我们就要出去找东西吃了。”
“还剩多少？”
“已经吃了许多，大概还能坚持七八天。喔？当初不是不吃的吗？”伯德笑了笑，把小刀放在雪里，搓了搓，收进了包里。
法勒斯没有说话，只顾着铲雪，雪估计有半尺厚，似乎是有头熊在后面撑着似的，十分厚实，法勒斯连续几下都没有把铲子插到雪里去。
“斜着向上铲，对，就是这样。”
伯德把洞角落里仅存的几叠树枝堆在一起，烧起了最后的火。压在下面一层的炭火像喝过酒的胖子一般，迅速红了起来，粘有雪的木棍在被火烧着之前，爆出“啪啪”的声响，像是被鞭子抽打的羊一样。伯德将自己冻僵的手微微颤颤地伸了过去，火将手的血红色吸收，渐渐恢复成正常的肤色，伯德也发出一声长吁。
寒冷像一只只小蛇，顺着铲子，爬上法勒斯的手心，尽管法勒斯已经用外套的袖口将自己的手抱住，但铲子与雪的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像一根长矛刺进手中一般。
知道第一百零二次铲子与雪的撞击后，有一丝微薄的光透了过来，与空气中的尘埃形成一条明亮的光路，一直照到伯德的额头上。伯德站起身：“看来终于凿通了。”说罢，便后退几步，向前奔去，高高地抬起腿，踢在小洞上。顿时，伯德的腿跟着纷落的雪花一同钻了出去，不过，钻出去的，只有他的一条腿。
法勒斯·布雷尼望着伯德，两只手撑着雪墙，另一只脚垫在地面上，像一只瘸腿的鸭子，狼狈极了，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估计是他入冬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伯德扭过头来：“如果过几天你不想看着我的干尸孤独地去死，那就最后把我拉出来。”
似乎外面已经天晴，但温度像个固执的老头，没有任何的变化。伯德的裤子和雪接触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伯德被法勒斯拽进来的过程中，伴随着喊叫声的，还有被冰撕下的血，虽然只有几滴，但融入雪里，仍是有一片，像结冰的晚霞。
伯德强忍着痛，一把夺过法勒斯·布雷尼手中的铲子，狠狠地敲击着雪墙，一片又一片的雪渣被击得乱窜，不一会，便形成了一个可以半个人大小的口，风像一支支暗弩，从洞口射出。火堆顿时像一个受惊的羔羊，压低了自己的头。
待到寒风把整个洞充斥，火苗才不会到处乱窜，法勒斯·布雷尼和伯德侧着身子，低下头，弯着腰，从洞口出去。
外面已经是太阳高照，胆怯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像是一个无用的摆设物。洞口的一旁，又许多折断的树枝，看来果然是大雪把树枝给折断了。
这似乎是森林的深处，树大得出奇，人站在一旁，就像一块被冻僵的石头。
“把那些树枝拾起来，我们柴火也不多了。”
法勒斯把树枝折起来，把树叶扯下，高出的树枝上仍是有树叶的，虽然仍是很脆弱，但没有在雪前落下，能一睹大雪，比起低处的树叶，似乎是值得的。
树叶被安放在洞的角落，看着熄灭了的火堆还有散发着阵阵余热的炭火，安静地睡去了。
若是抬头，还能看见比较蓝的天空，像是还未被冰住的湖水。像眼前望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了，似乎是一团团云都躲到了地面上。
伯德杵着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似乎又说对着法勒斯说：“看来这会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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